作者：黑羽
编辑：冷炎
1999年，17岁的上海青年韩寒凭借后来被众人熟知的《杯中窥人》，拿下了首届全国新概念作文比赛的一等奖。
而在韩寒获奖同期，另一名女中学生也摘得了新概念作文奖项，她就是后来出版《私募江湖》、《大鳄》等财经小说的80后女作家
仇晓慧
公开资料中，仇晓慧自小展现出文学天赋，11岁的她曾趴在洗衣机上写小说，后来又混迹于金融圈，不仅访遍了知名私募与对冲基金，还在上海滩德扑圈小有名气。
在耕作财经文学的B面，仇晓慧有着另一个身份，那就是百亿FOF私募管理人——北京华软新动力私募基金管理有限公司（下称“新动力资产”）的组合投资总监。
11月14日，仇晓慧供职的这家百亿机构，卷入了一起市场聚焦的30亿量化私募踩雷案。
各方关注下，新动力资产并未否认卷入了这起事件，并宣布
已经报案
新动力资产表示，其产品实际投资至深圳汇盛私募证券基金管理有限公司（下称“汇盛投资”）部分私募基金，但最终因汇盛投资发生违约行为导致兑付困难，且对此已采取法律手段维权。
汇盛投资并非暴雷的终极环节，据调查，新动力资产的上述投资在经过数层嵌套后，疑似陷入了一位“资本大鳄”的运作轮盘。
量化私募的净值和业绩倘若可以人为造假，或许进一步会激起市场对更多潜藏旁氏骗局的担忧；而该起私募FOF的踩雷案背后，显然亦是对过长的资管嵌套链条与代理危机警钟的又一次敲响。
01
嵌套的雷
此次新动力资产所踩入的，是一个层层嵌套的雷区。
调查发现，新动力资产的旗下FOF投资了汇盛投资的产品，虽然后者自称是“量化对冲策略”，但实际是其却将受托资金投向了另一家机构“杭州瑜瑶”的产品。
然而这家杭州瑜瑶也并非重点，其又投向了一家私募机构“磐京投资”。
以上过程形成了一个至少四层结构的FOF链条，大致顺序如下：
投资者→新动力资产→汇盛投资→杭州瑜瑶→磐京投资
据新动力资产的说法，由于其直接投资的汇盛投资产品存在造假问题，已于上周已经报案对相关管理人以抓捕。
协会信息显示，汇盛投资早在2017年就已完成登记，实控人张萍此前曾在国信证券广州分公司担任投顾，旗下共有6只产品尚在运作，其中5只名称包含“量化对冲”。
登记系统提示了一则与汇盛投资有关的提示信息：“管理人的注册地与办公地不在同一证监会辖区”；而在10月27日，汇盛投资才刚刚在中基协完成过一次事项变更。
此事尤为诡异之处在于，新动力资产直指汇盛投资存在造假，但后者的相关产品并非没有采用托管机制。
在汇盛投资的上述6只私募产品中，各有1只、2只、3只产品分别由银河证券、国金证券和华福证券担任托管机构。
在托管机制的护佑下，如果作为投资者的新动力资产FOF确实投资了上述已备案产品，显然可以从托管券商处确认已投产品净值与持仓的真实性，以此防范造假风险。
但此次事件发酵至此，托管机制似乎有名无实，并未发挥应有之作用。
汇盛投资再度投向的“杭州瑜瑶”、“磐京投资”更是问题重重。
其中，“杭州瑜瑶”于2022年6月因杠杆过线被监管出具警示函，且存在异常经营、查询账号开立率过低等风险信息；另据报道，该机构的办公场地已是“人去楼空”；2022年9月，“磐京投资”，更是因异常经营而被协会注销。
至此呈现在市场面前的，是一个产品运作掺假、途经四层辗转、托管风控失灵的嵌套之雷。
02
大鳄陷阱？
令市场意外之处在于，此次踩雷的新动力资产并非行业新秀，而是已有8年以上运作经验、且多次斩获“私募金牛奖”的大型私募管理人。
早在2年前，新动力资产就已跻身百亿私募阵容，现今规模更是超过200亿元，备案的在管基金数量高达482只。
新动力资产的部分产品确实有着领先的业绩，截至11月10日，其代表作——华软新动力稳进FOF-1号近五年来凭借150.1%的回报率排名同类前3%。
策略定位上，新动力资产将自身打造为一家致力于多策略配置的对冲基金母基金，主要客户涵盖银行、券商、期货、信托、央企国企、上市公司、家办群体。
其方法在于“通过多资产多策略的战略战术组合配置、量化评测的对冲基金遴选体系，以及实战和创新的投后管理与风控系统，在‘配’、‘选’、‘管’全流程上构建稳健配置型FOHF组合基金产品。”
股东阵容上，持有新动力资产20%股份的另一发起方，是上市公司华软科技（天马精化）前实控人王广宇旗下华软资本集团。自2022年9月，该集团已累计3次因未履行法律义务而遭到了法院强制执行。
团队构成上，无论是著有《大鳄》的仇晓慧，或是新动力资产的其他高管，共同交集则是有过“第一财经”的供职履历。
实控人兼总经理徐以升，前第一财经日报编委；组合投资总监、《大鳄》作者仇晓慧，前第一财经周刊主笔；投后总监杨洋，前第一财经研究院特邀顾问；合规负责人丁晓琴，前第一财经日报研究员。
对于此次嵌套式踩雷，作为负责人的徐以升已作私下表态称，正致力于为持有人做信息披露，并且已在尽力追索底层资产。
但从上述FOF的四层投资链条来看，新动力资产的该笔投资的流向终点或许正是
磐京投资
这家私募机构及其老板毛崴，数年间已在A股掀起风浪。
毛崴毕业于浙江大学，步入资管行业前曾在杭州道路运输局担任科员，还曾在律所担任顾问。
直到2015年成立磐京投资后，才开始在二级市场显山露水。
2018年，磐京投资不按套路的连续出手A股的文旅公司大连圣亚，并以第二大股东的身份掀起控制权争夺战，大连圣亚的一众前任董监高则纷纷出局。
管理层虽然名义更迭，但大连圣亚的200名员工却坐不住了，他们集体发出声明，控诉毛崴一方的搅局行为，磐京投资更是被第一大股东星海湾投资指为“野蛮人。”
面对跳脚的员工，毛崴方面先后动用了“报假警抢公章”、“以签名代替公章”、“强行闯门”等一系列手段来武力夺权。
通过以上输出，毛崴及磐京投资一方确实完成了对大连圣亚的掌控。
但这一系列兴风作浪的操作还是迎来了监管清算。
一方面，毛崴及磐京投资的违规举牌过程遭到了立案调查，据后来的《行政处罚决定书》显示，毛崴一方利用磐京投资、信托通道、契约型私募、自然人账户参与到了对大连圣亚的交易，合计动用证券账户的数量达到了
55个
虽然没能复现上百个账户对倒的坐庄传奇，但这一操控行径仍然让毛崴喜提了“私募大鳄”的称号。
经此一役，毛崴等人遭到了交易所、证监局的补漏处罚，而磐京投资也很快走入末路，其私募管理人登记于2022年9月因异常经营等事由已被中基协
注销了
据接近此次FOF投资链的人士透露，产品嵌套最终层的打款账户并非被投机构发行的某只产品，而是流入了后者的自有账户。
如此操作，势必会造成资金的混同运作和转移嫌疑，也意味着新动力资产对于此次底层资产的追索难度恐将有所上升。
03
长链之殇
所投的子基出现欺诈风险，或许是FOF业务所能遇到的最大梦魇。
对于管理人的遴选，FOF不仅要关注投资经理的策略风格，复盘过往业绩归因，也要对管理人的治理、合规风险进行综合评判。
在配置方法上，新动力资产确实强调过选基原则，其强调：
“降维、分解基金每一份收益和风险来源，评估收益的稳定与可持续性，致力于发掘优秀的对冲基金，在单资产和策略类别上获取超额回报”。
在此番中招之下，以上的选基策略显然暴露了新问题。
新动力资产为何会卷入一场多层嵌套迷局，虽是未解之谜；但不可否认的是，对管理人信誉尽调核查的失手，以及较长投资链条埋藏的隐患，足以给私募FOF业态敲响警钟。
在不考虑规避投资限制的情况下，过长的嵌套链条实则是一种
层层转包
每一层管理人，都寄希望下一层被投产品贡献可观业绩，而自身只需收取管理费即可完成无损套利。
该种业态背后的巨大代理风险，既是此次踩雷事故的前奏，也会在客观上对后续的追责维权带来挑战。
仅看表观数据，上述FOF链条中的部分管理人甚至具有出色的业绩表现。
例如上述链条中作为“第三层”的杭州瑜瑶，旗下产品“瑜瑶春晓2号”在今年的熊市中获得了26.8%的正收益，其更是凭借成立以来39%的回报率跻身同类产品前13%。
但在透明度不足的状态下，上一层投资者难以对其进行有效的风险识别与业绩归因，更不要说部分收益数据存在画线造假的可能。
不仅如此，层层嵌套下的过长交易链条本身，也容易导致风险识别的模糊化。
2008年的金融危机中，次贷持有者用衍生品将违约风险对冲掉，而衍生品卖方在此基础上的再证券化，并将风险进一步分散给大型机构。
过长的产品结构中，每一个环节都将收益期望全部寄托于下一环时，数十亿美元的次贷坏账就能成为点燃金融风暴的火柴。
从“第一性原理”看，任何生态中的环节越多，出现差错的累计概率就会越高，其中责任也更容易被作为食利者的参与方分摊于无形，直至风险爆发。